杂感随笔 | 中国龙，怎么译？-尊龙凯时首页

□陶谢

用谐音标注外语读音，经常被外语达人嘲笑，但是对无法进入语言环境的初学者来说，这不失为很有效的方法。比如龙的英译dragon这个词，谐音“拽根”，不仅音谐，而且意会，龙是中国的根，深深嵌入文化基因里，拽住这个根，也就拽住了龙。

现在有人建议用loong替代dragon，作为龙的新译名。loong仅从字母就能拼出龙的读音，再不用苦思冥想“拽根”了，同时，也能消除一些歧义。

英文dragon和中文的龙，虽然都是传说中的神话动物，但所指并非同一种生物。最显见的区别，dragon在西方表述中，是陆地动物，生活在洞穴和城堡里；而中国龙是海洋生物，它的家在东海，龙王的名字叫敖广。

在品格上，dragon和中国龙也是南辕北辙。《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》（商务印书馆，1998年）dragon有两个意思，一是龙；二是性情暴烈的老妇人（悍妇），第二个意思显然是第一个意思的引申，西方语境dragon是恶兽，喷火食人，是邪恶的象征。在文艺作品中，dragon很少作为正面形象出现，往往是骑士英雄降服的对象。托尔金《魔戒》描述的中土世界，龙是一种生性贪婪且残暴的生物，上面那本英文辞典龙词条配了一张长翅膀喷火动物的插图，给出的例句是：st george slew the dragon——圣乔治杀死了那条龙。

而中文里的龙，则要复杂的多。《说文》说它能大能小，能短能长，意味着龙是具有超能量的神兽。有恶龙，也有正义的龙，反映世间正义和邪恶的斗争，最终正义战胜邪恶。中国人所信仰的是后一种龙，是惩恶扬善的龙，保佑众生的龙，正能量的龙，只有这样的龙，才会作为图腾被长久地膜拜，有威力而无是非的龙是不可能被尊敬的。

中国龙没有翅膀，通常由马头、鹰爪、鱼鳞、鹿角、蛇身组成，样子有点凶。龙有镇压邪恶的责任，恶势力强大，龙就不能慈眉善目，它是威严有法力的意象。

中国龙还肩负着特殊使命，它是司水理水的神兽，龙举而景云属，农耕时代靠天吃饭，龙呼风唤雨适时播洒甘露，是生活的总主宰。求雨祈福时要舞龙，春舞青龙，夏舞黄龙、赤龙，秋舞白龙，冬舞黑龙。如果龙王不开眼，一定是人做了什么悖天理的事，人们并不责怪龙王而是反思自己，皇帝要下“罪己诏”。

人们敬畏龙，也亲昵龙，把它做成船、灯笼，让它围绕在自己身边，混熟了，也给龙提意见。龙秋天潜入水中，春天升起来，《周易》潜龙勿用、见龙在田、飞龙在天，亢龙有悔，是龙由弱到强的过程，龙在田野出现，在天上飞翔，达到事业的高峰，“亢龙有悔”是提醒龙事到盛时需警醒，物极必反不要做出后悔的事。

看似龙在掌控人，其实人也在掌控龙。在中国人所有生活场景中，都能看到龙的身影。

dragon在东方的故事，西方人不可能知道这么多。清朝时英国传教士用loong给龙注音，另一位传教士马礼逊将龙译为dragon，一直沿用到现在。愿意了解中国的人，都知道dragon和中国龙不是一回事，今年春节美国华人街、白宫都把龙舞当成吉祥物。想妖魔化中国，也不差这一个词。

在西方文化里，dragon张牙舞爪，恶行恶相，用这个词指代有巨大差异的中国龙，可能会加深西方对中国的刻板印象；另一方面，却也不能说中国人在西方的形象，就是由这个不准确的译名塑造的。

语言总是在使用中约定俗成，到底是dragon、loong还是chinese dragon，如果大家都觉得loong好，用的人多了，就会慢慢被接受。正名固然重要，积极打造龙的正面形象，让西方认识到此龙非彼龙，更为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