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夏元秀
时节已近秋分,太阳仍然火辣,给人一种还是炎夏的错觉,去菜市场,看到一摊一摊的菱角才惊觉,哦!日子过得好快,菱角都熟了。
摊主都是剁菱角高手,只见他们一手拿菜刀,一手拿菱角,眨眼的功夫,菱角就脱去青色的坚硬外衣,露出白胖的菱米。
年长的大妈们迫切地守在摊边,待到菱米刚刚有一菜盘的份量就被抢购一空,俏销得很。
我也花了15元钱等了一斤菱角米,按记忆中外婆的样子,先洗净,再泡一泡,浮于水面的是嫩菱角,可以生吃,甜甜的很爽口;沉在水底的就是熟透的老菱角,加一根排骨放进炖锅里煲汤,出锅粉糯香甜,比排骨都受欢迎。
母亲说,我小时候就是吃菱角长大的,我深以为然,因为我一直记得,外婆的土灶,和那只我专用的、煨菱角粥的黑色小陶罐。
爷爷奶奶过世得早,父母忙于工作,不得不将才几个月大的我送给外婆带。
乡村的老人都迷信,外婆也一样,怕羸弱的我被邪祟侵扰,用黑棉布一针一线做了两只角儿弯弯的大菱角,虔诚地挂在我的摇篮边,并叫它“青角兽”。随着摇篮一摇一摆,“青角兽”张牙舞爪地摇晃着,不确定有没有辟邪的功效,但我确实是平安地长大了。
外婆家门前有片小树林,穿过小树林就是一口不大的水塘,水塘不养鱼也不栽荷,只种菱角。乡下的孩子零食少,小舅常常等不到菱角熟透就下水偷摘,为此,不知挨了多少外公的“麻杆炒肉”。
小舅其实也是孩子,有一次他又不长记性,摘了一草帽菱角和几个发小“打平伙”,气得外公拿着树枝满湾撵,吓得他晚上不敢回屋,惶恐地趴在牛背上过了一夜,之后外婆问他为什么要趴在牛背上?他说,他怕鬼,牛和菱角一样,也有弯弯的大角,辟邪。
年老后常喜欢对我们说起往事的母亲,每每说到这段儿,都会笑过之后又心酸落泪。
那时候生活虽然拮据,但为了我,外婆也有奢侈的时候。比如一个菱角就有几种吃法,嫩的除了直接鲜吃,有时候也拌点白糖,或加点菜油清炒,都很美味。
做得最多的,是煨菱角粥。将十来粒老菱米放进黑陶罐里,洒点花花盐,加满水封盖,用铁钩子将陶罐深深埋进尚有余温的土灶灰里煨一晚,第二天清晨开封,倒出来黏稠咸香,饱肚又养胃,那是童年每天早上独属于我的佳肴。
这样的美好时光环绕了我5年多,直到6岁那年回家上学后,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甜的菱角粥了,但善良的外公外婆、可爱的小舅,土灶、黑陶罐,以及永远都是那么香喷喷的菱角粥,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。
菜市场与我同龄或更年长的大妈们,她们不仅只爱菱角,也喜欢买缠成一团的泡菱角藤、黄灿灿的老南瓜、刺猬般的鸡头米等,当她们看到这些来自记忆深处的美食时,眼里会流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光,那是与温暖记忆突然碰撞而发出的耀眼色彩。
也许,她们买这些美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吃,更多的是,希望将珍藏在内心深入的那份美好记忆,再细细重温、甜甜回味。
来源:红网
作者:夏元秀
编辑:钟星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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